「——!」驀然落入鍾會過於令人窒息的懷抱裡,姜維措手不及地讓手中的紙傘傾落於雪地,砸出一個沉悶的聲響。
他瞪大雙眼有些反應不過來,只是鍾會顫抖的身軀,讓他沒來由地心疼起來,「......士季......你在哭嗎?」
「................只是,冷了而已。」鍾會緊緊抱著姜維,深深努力地換著氣,試圖平復自己差一點脫口而出的痛哭失聲,左手將姜維的臉龐壓向自己胸膛,他緊皺眉頭喘息著,語調喑啞,「......讓我這樣待一會,很快......就好......」
回過神後一度嘗試掙扎的姜維,放棄地垂下雙手。
士季在哭。
雖然不明原因,但他清楚的知道,這是他認識鍾會以來,對方最傷心的一次。
聽著鍾會低啞彷彿壓抑著什麼的語調,他的心揪得好緊。儘管想伸手環抱住對方,給對方一點安慰,但他卻猶豫著,此時給予的溫柔,究竟是來自自己的真心,還是那突然浮現於腦海裡、想讓鍾會更加依賴自己的算計?
可是......士季在哭。
僅僅是聽著鍾會瘖啞的話語,他就忍不住心底泛酸,忍不住想要與對方一同流淚的衝動。
握緊拳頭下定決心後,他伸出手撫上鍾會顫抖不已的背脊。
不知過了多久,鍾會平緩內心劇痛後,才察覺到姜維輕撫著自己背脊的雙手。他放鬆手上的力道,仍然擁著姜維,低聲詢問。
「......伯約,你說過,會助我推翻司馬家,對嗎?」
「......嗯。」
「在此之前,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嗯......在那之後,士季不是也要跟我一起掌丞相之位嗎?」
「.....................」鍾會沉默了很久,「嗯。」
「伯約。」鍾會又喊了一聲。
「嗯?」
「我冷了。」出乎意料的撒嬌語氣。
「欸?明明士季比我還暖——」
「冷了。你屋裡家僕也該回來了吧?我要喝薑茶。」鬆開姜維,鍾會牽著對方逕直踏入廳堂。
背對著姜維,鍾會在嘴角勾勒極其淺淡的笑,隨後眸底彷彿有波光一閃,笑容便隨著漣漪散去。
如今他已無後顧之憂,再也沒有可以牽絆住他的東西。
姜維說會一直留在他的身邊,在那之前。那麼即使是假的,哪怕只要能讓他感覺被在乎著,也好。
如果光復蜀國是你的心願,那麼我傾餘生之力,也會助你完成。
所以,再讓我多待在你身邊一段時間吧。
伯約。
——*——*——
隔日一早,鍾會讓家僕替他準備一些簡單的行囊,住進了姜維的府邸。
「欸、士季你這是......?」
姜維困惑地看著大清早就出現在自家大廳的鍾會,以及他身後跟隨的幾名拿著包袱的家僕。
「伯約一個人過年,我怕你太寂寞,特別抽空來陪你。」
鍾會側過頭向家僕示意,家僕們便與姜維府上的管家,前往該府最豪華的客房清理並置放鍾會帶來的物品。
「等等、可是我......」
眼見自己府上家丁都跟著管家一起去替鍾會清掃客房,偌大客廳只餘姜維沒來的及阻止的猶豫聲音,他摸不清鍾會究竟在想些什麼,只好改以詢問的眼神投向對方。
等其餘人腳步聲走遠後,鍾會往姜維的方向跨了一步,附在他耳邊低聲開口,「今日一早我接到郭太后的訃告,最佳時機已到。進入成都之日正是元宵佳節,我欲設宴請諸將共同慶賀,屆時以假太后遺詔令諸將征討司馬昭,以正當年司馬家弒君之罪。」
聞言,姜維四下張望確認沒人後,擔心地注視著鍾會,「士季為何......如此倉促行事?」
「一到成都我就必須即刻歸返大魏卸下兵權,如今抵達成都的時間已被我推遲許久,總算等來良機。再繼續拖延下去,司馬昭必定起疑。眼下已沒有時間了,我只得搬來你這裡做最後一次仔細全盤推演。」鍾會搖了搖頭,表情凝重地回望,「......沒辦法讓你好好過個年了,抱歉。」
「士季胡說什麼,這是我該做的。」姜維回予鍾會一抹微笑。
鍾會就這樣在姜維的府邸住下,與姜維和部份蜀國參軍將最終的行軍路線以及人員調度做各種可能性的推估以及詳盡的推演。
然後也如同鍾會搬進他府邸之初所說的,鍾會把在家鄉過年的習俗全都強迫著姜維感受一遍,令姜維又好氣又好笑,卻是真切的感受到久違不曾體驗過的,屬於北方的特有新年習俗。
隨著正月十五的到來,姜維察覺了鍾會越發愉快的神情——那裡頭包含著的堅定和彷彿對世界一切感到懷念的眼神,過去他曾在視死如歸的將士們身上看過。
但是關於鍾會為什麼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卻不知從何問起。
《後記》
總算進入最後一段的轉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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