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姜維站在書房外喊著自己名字的時候，鍾會正提著筆寫給母親家書。
姜維喚他一次，他沒有回應。
第二次，他輕輕笑了，寫下『孩兒一切安好，還請娘親不必擔心』的字句。
姜維站在書房之外，明知道鍾會人就在裡面，卻不肯見自己。
咬著牙沉默許久，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那天接過詔書之後，鍾會一個人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不明白，鍾會居然也沒有向他提起過，就擅自疏遠他。
分不清是擔心因為鍾會的疏離，會讓復國大計毀於一旦，還是因為數日不見的焦躁感，讓他難以冷靜。
在等待一會確認裡頭的人毫無動靜之後，他終於動怒用力拍打鍾會書房的門扉，「士季！我知道成都的事情或者鄧艾的事情都已經告一段落，為什麼還騙我說你在忙這些事？我究竟做了什麼讓你這樣迴避我？」
第三次，姜維的怒氣終於讓鍾會停下了筆。
握著筆桿直到指節泛白，鍾會思忖著前兩日他才做下的決定，也反覆的回憶起那晚姜維與劉璿對談的字句，直到長吁一口氣後，他闔上雙眸片刻，再睜眼已經換上一副淡漠的神情，這才放下筆替正在外面不斷拍打著門板喚著他的姜維開了門。
「姜將軍有事？」他神色冷淡地望著姜維。
「為何迴避我？」眼看鍾會開門，對方臉上不冷不熱的神色讓姜維一瞬間有些陌生，但怒氣上頭的他仍直視著對方。
「迴避？」鍾會側過身讓了一個位置給姜維進入，然後他闔起門，走到客廳的桌案旁替姜維斟了杯茶，「何出此言？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好好考慮之前姜將軍的提案。」
說完這句話，鍾會抬眼細細打量著姜維神色的變化。
「……提案？」望著鍾會遞過來的茶杯，姜維一時之間還無法從怒氣裡消停。
「不記得？這可是你給的建議。」鍾會狀似神秘地打量了四周，然後彎下腰湊近姜維的耳邊，吐氣溫潤，「——造反。」
「！！！」詫異地轉過頭，與鍾會在咫尺之間對視著。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驚喜較多，還是驚訝更甚，「士季你……當真？」
鍾會臉色陰晴不定，但最後還是退開一步，輕輕點了頭，「我不會騙你。」
「……為什麼？」姜維理當感到高興的，當然他也確實如此。
可是他不明白，在這半個月之間，鍾會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果你是問理由的話——我是為了自己。」這是實話。也是昨夜他終於做的決定。
姜維望著鍾會，不發一語。
他努力直視著鍾會的眼眸，彷彿要從裡頭看出什麼端倪般，但無論他如何探詢，對方眸底卻如一潭深淵，摸不清深淺。最終，他還是放棄了這個作為。
「發生什麼事了嗎？」明知道不該問的，萬一問了卻改變鍾會的心意那真的叫做得不償失。
但姜維還是忍不住自己的擔心，開了口。
「……我以為，你會很開心。」
姜維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鍾會有些不解。
「……」姜維無法否認，他的確是很開心。
但在開心之外似乎又多了些什麼，他不明白，只知道他十分想瞭解鍾會在這段期間經歷過什麼，才會讓他有如此巨大的轉變，「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好嗎？士季。」
背過身，鍾會緊緊皺起眉。
這和他預料的不同！
姜維應該要喜形於色的！
為何卻糾結於自己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要姜維什麼都不問地接受並滿意於他的決定，他便可以毫不猶豫的利用他、恨他！
為何要問？
——為何要問，姜伯約？
鍾會努力穩住自己的呼吸，試圖讓語調聽起來沉穩一些，
「只是，這幾日反覆看著軍詔，細想之後，認為你說的對。
這軍功、是我打下來的。為何要還兵權？
司馬家從頭到尾都躲在遙遠的洛陽，卻由他們接收這一切。
我……不服！」
當然，這也是實話。
鍾會顫抖的語調以及背影，在姜維眼裡看來皆是忿忿不平的舉動。
他理解鍾會的想法，也認同了鍾會想要謀逆的理由。
現在看來，鍾會的確與自己是同一條船的人了。
姜維鬆了口氣，對鍾會的擔心與猶豫也因而驅散。
於是他露出釋然的笑容，拍了鍾會的肩，「士季，有我助你，一定能推翻司馬家。」
側過臉看著姜維真誠的表情，鍾會淡淡地笑了。
這也是，假的。他在心底告誡自己。
但無法恨著的自己，也真是愚蠢。
《後記》
在洛陽未知敵人的意圖，姜維的意圖，從此後他發現除了母親之外，再也沒有可以信任的朋友。
權衡著為了母親的安危以及自己的安危，他知道他必須謀反，所以答應了姜維。
從今以後，鍾會與姜維之間，再不存真實。Q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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