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隆冬。
江上，卻吹著無比溫暖的東南風。
諸葛亮幾乎要以為，那被焰色染成的月，是周瑜眼中深不見底的、江山的紅。
——＊——＊——
他在夜深的江邊瞧見他。
圍繞在他身邊過於清冷的氣息，讓他遲疑了好一會，才輕巧地靠上前，站在離他有三步距離的地方。
「公瑾，睡不著？」
周瑜聞言，只是伸出展開的掌，在空中探著，「風向…還是沒變。」
「就這一次，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諸葛亮笑，就算側著臉，他還是能看見周瑜眼中淺淡的擔心。
戰場裡，講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
決戰的日子就在明天，如果沒來得及出現東風的話，他諸葛亮和周瑜共同研擬的火攻，還有為此而慷慨赴義的黄蓋，還有眾多的江東百姓……都會，付之一炬。
周瑜閉起眼，搖頭，「我不是擔心風向。」
「那究竟是？」
「——孔明，你見過如潮水一般的人海嗎？」
「……真要說大小爭戰的話，也許亮見過的不比你多。」諸葛亮猶豫地朝周瑜看了一眼。
「那所以，你不曾見過在江山之中，如螻蟻般渺小的人類？」周瑜還是閉著眼，像是要隱藏什麼在眸中奔騰的情緒。
諸葛亮望著他，不明所以，「……也許。」
短暫沉默後，周瑜睜開眼，看著深邃幽黑的天邊，掛著一輪明月。
「這個江山，很遼闊。但能夠得到江山的，卻是如螻蟻般的我們。」
諸葛亮看著遠處模糊得難以辨識的敵軍營火，不禁想起，明天過後，也許便不復翠綠。
此刻的周瑜在想什麼，他不懂。
只是那、映在公瑾眸中，染上明滅燈火的江山，他想他這一生都忘不了。
「答應我。」不知何時，周瑜的目光落在諸葛亮的眸底。
還來不及問清緣由，諸葛亮的身子整個落入周瑜的懷中，讓他不知所措地瞪大眼。
「——不准死。」周瑜只是緊緊地抱住懷中僵硬的人，短短幾秒的時間，他鬆開手，頭也不回地朝營地邁步離去。
諸葛亮愣愣地看著周瑜的背影，淺淡地扯出一抹苦笑。（曾幾何時，他竟懂得笑容的苦澀？）
太過溫柔的人，太過明白的人——所以，連珍惜也說得那樣簡單。
亂世裡，是沒有花的。諸葛亮微笑。
他伸手，抓住一片被風捲起的殘落花瓣，輕搖的羽扇有種了然的節奏。
「因為花，已然凋零。」
而我，也不該是花。
——＊——＊——
諸葛亮穿著一身潔白的祭祀服，手持楊柳枝，在壇中不斷旋舞，心中計算著精準的時辰，一邊打量著祭壇邊圍滿的侍衛——名為保護，實為監視——吳主派來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逼近，他望見遠方的江上傳出火光。
一個旋身，他將沾水柳條筆直朝火光的方向甩出。
就那麼一秒。
東南風。
殺聲震天，瞬間諸葛亮以為整條江面都燒紅了。
他睜眼瞧著四週的人在歡呼，可是錯覺地，他卻只聽見打殺的喝聲。
然後他看見周瑜對他說的，『如潮水一般的人海』。
——我們都是螻蟻。
而那樣的話語背後，周瑜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去訴說呢？
「……我真是……太幼稚了……」諸葛亮退了幾步，搖搖頭。
趙雲帶著幾名兵衛殺進來，見到諸葛亮便抱拳低頭，「子龍奉主公之命，將軍師平安帶回樊口。」
諸葛亮怔了怔，隨即換上悠然的笑容，「嗯，我們……回去吧。」
——＊——＊——
船駛離戰場，漸行漸遠，諸葛亮的眼神還落在那一方。
「這些日子辛苦您了，軍師。」趙雲不知何時來到身旁，對思緒飄遠的諸葛亮笑了笑。
「子龍，麻煩你來接我了。」
「……軍師，您擔心戰場的情況？」
「不。我只是，在看這片江山。」諸葛亮對著趙雲那不了解的神情，漾開笑。
被血和火焰染上豔紅的山和水，不知還要燃燒多少夜……
想起曹操倉皇敗走的模樣，他此時卻是怎樣也開心不起來。
好像……該覺得冷的？
諸葛亮瞇細眼，仔細的感受著冬季該有的刺骨寒風；可是，並不如他所料的……
明明是隆冬。
江上，卻吹著無比溫暖的東南風。
諸葛亮幾乎要以為，那被焰色染成的月，是周瑜眼中深不見底的、江山的紅。
「子龍，江山好大…你說是吧？」諸葛亮輕輕的笑了。
「軍師？」
諸葛亮抬起眼，最後望一眼，明明不該比故鄉大而圓的明月——渲上血色的月——轉身走往樊口的方向。
——我不會死。
一直到你跟我分出勝負以前……我不會死。
「所以，你也不准死。」諸葛亮悄聲說，他知道周瑜一定能聽見。
——＊——＊——
烽火連天中，周瑜抬頭望著紅色的月，綻放難得一見的溫柔笑容。
他攤開沒拿劍的掌，感覺有些什麼在他手中被風吹走，然後一眨眼，冷然的武將眼神再度回到臉上，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都督！方才傳來諸葛先生被趙子龍接走的消息。』傳訊兵在箭雨之中，向周瑜傳遞消息。
「花，要放開手才會綻放得最美麗。」周瑜瀟灑地揚手，砍下曹兵將領的腦袋。
——我們還有一場勝負未定。
所以，我不會死。
那年，諸葛亮二十八歲，周瑜三十四歲。
《後記》
算算，離情人節似乎有點遠了？（揍）
都怪可恨的大考中心，放榜的時間該死的這麼欠打……
然後，如各位所見，我又拖文了。（←欸、妳好像很得意？）
娘子兒，來簽收吧ˇˇ（笑）
還有喬兒，希望你看到這篇文可以開心點ＸＤ
還有楓兒，多虧了妳的溫馨瑜亮，這篇才不會悲說ˇ
欸…應該、不悲吧？（踹）
雖然公瑾到最後還是死了。（毆飛）
不過在那之前就讓他們這樣相信著好了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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