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劍四】紅縛、九(雲紗、紫紗)

一個似曾相識又浩氣凜然的聲音自他頭頂落下。

『金鰲,汝終是過不去這千年試煉。』

紫英抬起頭,竟是九天玄女娘娘現身!

祂歎口氣,『汝守護此花一千年,須得經歷金盞九華九九八十一次被人摘下之誘惑,
想不到離圓滿只差八天,汝竟功虧一簣。』

金鰲滿身鮮血,體內靈氣四散,形態也逐漸縮小。
祂莫可奈何的笑出聲,對著紫英開口道,
『凡人,其實吾尚未位列仙班……
這是上蒼給吾的考驗,因此金盞九華對吾來說,亦是亟欲取得之物。
單單一朵,便可令吾飛升成仙。
這九百多年來,吾一直抗拒著此花的誘惑,孰料竟在這最後關頭……』

「這……便是你奪取此物的原因?」紫英不敢置信的望著逐漸化回原形的金鰲。

——又是成仙!
他想起從前深信不疑,以斬妖除魔、護衛蒼生為己任的瓊華派。
門派上下多年來處心積慮想要毀滅的萬惡妖界,原來竟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而造成十九年前瓊華險遭滅門悲劇的祖師們,竟然只是為了飛昇成仙……

然後他想起玄霄師叔與夙瑤掌門,他們犧牲了無數瓊華弟子,徹底傾覆了瓊華派,差點害死了山下的居民百姓,甚至……
甚至利用了無辜的菱紗作為望舒宿體,也只是想要滿足成仙的慾望……
而如今,僅僅是因為一株金盞九華的誘惑,一個想要白日飛昇的慾望,竟害死了菱紗……

「你若要花便拿去!為何要殺人?成仙真有如此重要?」他怒不可遏,舉劍仍不死心地想要將金鰲置之死地。

九天玄女沒有理會紫英,祂注視著金鰲緩緩開口,『汝也知道心懷不軌欲白日飛昇者,皆會魂飛魄散,為何還被金盞九華所惑?』

『玄女娘娘……是吾定性不足,方才被花的香味所惑一時失去了理智……吾……吾沒有顏面討饒,甘受懲罰。』金鰲滿懷歉意地看著紫英,深深地低下頭。

冷哼一聲,紫英面容絕望卻憤怒地握緊手中的劍,「那就拿你的命來償吧!」

『慕容紫英!汝太放肆了!』玄女娘娘開口輕斥,同時她的目光望了一眼遠處面容安詳的菱紗,沉默片刻,方回過頭淡然地說,『金鰲……本宮念在汝守護此花千年,再給汝一次機會,若千年後汝得以杜絕此花誘惑,便能成仙。』
說完祂抬手一揚,化回鯉魚原形的金鰲身上突然泛出白光,霎時又變回紫英初見的那隻渾身散發金光的神獸。

『金鰲在此謝過九天玄女娘娘!吾……吾當不負娘娘之期望!』只見祂目光含淚,頻頻向九天玄女娘娘點頭稱謝。
『不必言謝,這是汝最後的機會。』九天玄女袖襬輕揚,打算化光而去。


「娘娘且慢!」紫英突然開口。
『……還有何事?』祂遲疑片刻,才緩緩地將視線轉向紫英。
「玄女娘娘,牠……殺了一個人啊……!這、便是懲罰嗎?」想起方才九天玄女對金鰲所做的處置,紫英仍是萬般難以置信。

這、這便是天界對於妖類殺了一條人命,所做的……處罰嗎?
他的頰邊,彷彿還殘留著菱紗雙手那過於冰冷的溫度,他忘不了她死前風華絕代的笑,他忘不了幾刻之前還一聲聲喚他小紫英的倩影……

那是,一條命阿!
那樣溫柔善良勇敢的菱紗,僅只是因為想要劫富濟貧而盜墓,一族的人便註定活不過三十。
那麼、為何想要昇仙而殺人的金鰲,換來的卻只是再一次的千年試煉?
他不能、也無法接受。


九天玄女輕啟口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隨即又闔起,只是輕輕搖頭。
雖然這些話並非天機,但祂始終也是個悲天憫人的神祇,有些事情,祂並不想講出口,然後令慕容紫英再一次的絕望甚至心碎。
畢竟,這是他修仙路途中的情劫,若是無法看破,此生想要位列仙班怕是痴人說夢。

此時,一直在一旁沈默不語的金鰲突然開口。
『玄女娘娘,吾……』祂滿懷歉意地看了一眼紫英,『吾鎮守此地千年,雖是天庭給吾的試煉,但亦為了守護凡人不被妖類所傷。不想竟在最後關頭,錯殺凡人,吾……願以千年道行還她性命。還請玄女娘娘成全。』
說完,祂虔誠地伏下身子。

「……」紫英聽聞金鰲懺悔的言語,以一種似恨似怨似不解似感激地眼神,無言地看了金鰲一眼。
他不知道,是該感謝還是該憎恨?
那樣殺了菱紗卻又願意救回菱紗的妖。
是真的被金盞九華誘惑而殺人?還是妖類肆意掠殺人類原是本性?他腦中一片混亂。

九天玄女下巴輕抬,搖了搖頭,『金鰲,這一切都是因果。』
祂垂眸不去注意紫英的表情,以一種憐憫的語調緩緩的說著,『韓菱紗註定命喪於此,即便是汝以千年道行欲換取她還魂,她卻也是陽壽已盡。』

『……!這……』
「……!」紫英身形一震,搖搖晃晃地退了幾步。

陽壽已盡?
生死簿上的輕輕一筆,卻有多少人肝腸寸斷?
蒼生如螻蟻,滾滾紅塵倏生倏滅。
他回過身,只見菱紗身上的金盞九華仍綻著芳華,宛如一叢寒冷的火焰,宛如上天最後的輓辭,在她的胸前婉轉地流淌著。

那教人愛恨交織的天道。
此刻的他,究竟是感謝多了一些,還是埋怨多了一些?

想他這一生,無不順應天命。
自幼體弱的他,聽從父母安排跟著師父上了瓊華。
哪個孩子願意離開雙親身旁?
可年幼的他分明從父母的眼底,看到了捨得與不捨。
那般心疼與期盼相融的情感,讓母親伸出手,將拽住她衣襬的自己稚嫩的小手,狠狠揮開。

那時起年幼的他便知道自己無法與天抗衡。
然後他記得自己咬著下唇,一言不發地朝著父母親拜了三拜,低頭噙著淚奔出家門。
那個,他早已記不清輪廓的家門。

再來,他進了瓊華。
此處人人都講究獨善其身,每天他只有修仙問道。
除了夙莘師叔之外,沒有人會主動與他聊上幾句心裡的話,彷彿是寄託一般,他悄悄地將對母親的情感移轉到夙莘師叔的身上。
但某一天,她也走了,不留隻字片語的走了。

此後他便關上了自己的心扉。
不哭不鬧、謹言慎行,漫長的歲月裡只有冰涼的劍與己相伴。

何時開始,他逐漸心如止水?
可以沉靜地在無數獨自清醒的晨光裡,無聲且冷眼地看著自己滿身蒼涼的孤寂;
可以在下山除妖暫住客棧一宿的夜裡,淡然觀視那些與自己年紀相仿的青年們,熱熱鬧鬧地飲酒高歌,年少輕狂地大悲大喜。

而他,腦子裡只有除魔衛道四字而已。
唯有這四個字,不負天道,不會如同父母師叔那般,棄他而去。
唯有這四個字,才能讓他看到那些不認識的人,臉上單純感激的笑容。
就算只是一瞬間的微笑,也能令他感到一絲溫暖。
然後他才真實地覺得,自己活著。

曾以為自己一生會就這樣結束。
沒有狂喜、沒有狂悲,波瀾不掀地平靜離世。
卻沒想到,他的生命裡闖進了三個人。
無論他如何冷漠以對、橫眉斥責,那三個人依然逐漸融化了他冰封以久的心扉。
或者,更確切地說,是那名巧笑倩兮美眸流轉的紅衣女子,
一次次地看透了他,一次次地理解了他,一次次地——溫暖了他。

然後他的心底開始有了牽掛。

縱使她的心不屬於他,只要能見到她笑,那又何妨?
可是他沒想到,她竟會因自己而死。
從未想過與天爭的他,這一次,卻是義無反顧地想要放手一搏。




《後記》2010.08.11
本次算是有點流水帳,對話多到我都覺得厭煩了......
不過因為是把一個長長的過程拆成好幾段落,
所以看起來會比較像說了很多無關緊要的話。
等下兩篇都貼完之後建議大家可以一口氣重看一次,
很多東西會說明的比較清楚~而且連貫。

這一篇我自己寫的時候覺得比較有感觸的應該只有成仙那裏。
對紫英來說,應該非常不能理解為什麼追逐成仙卻要犧牲這麼多無辜的人。
後面對於成仙的部份我會做出自己的一套解釋,
不過那還是之後再講好了。XD

最近因為忙碌加上彈性疲乏,有卡文的跡象...XDDDD
於是等待靈感大神降臨的那一刻。XD
我怕我寫一寫感情戲都不見了去,然後突然變成說教的文章XDDDDDD
後記就先打住吧,不然之後沒梗可以寫我會覺得好空虛呢。(才怪=w=)

預定下次更新日期:8/13或8/14
順帶一題,詐欺遊戲二真的挺不錯的,缺點就是運鏡很拖戲。=3=

《後記》2010.08.13
這裡我大致的把紫英從小到大的心理轉折描寫了一遍。
雖然只是我自己內心的想法,
不過紫英藉由這段內心轉折,於是決定要與天爭這一次。
試想,一個年幼的孩子離開了王府優渥的生活,
獨自一人到處處講究清規戒律的地方開始了只能壓抑自己的生活。
他或許有試著抵抗過的,但他後來經過了兩次的失望之後,
終於也逐漸的接受了這不得違逆的天道。

但,也是這樣的天道,讓他遇見了這個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韓菱紗。

所以我在文中才提到,讓他愛恨交織的天道。
當然,各位也可以自己做進一步的解釋。^^
於是經過了這樣的內心戲,紫英終於決定要了放手一搏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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