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劍四】七夕賀文--魔(微妙的霄紗)

她在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終點的時候,很突然地,想起了那個因絕望而瘋狂,被蒼天所棄而誓言成魔的男子。
與天河以兄弟相稱,真真切切地待他好,但卻因為她的緣故而再次嘗到被背離的滋味,卻仍心心念念著今生要與兄弟再見的那位男子。

一生成於修道,卻毀於修道,十九年無人關心其生死的那位男子……
玄霄。


這樣渾身發冷使不上力氣,已經有多少天了?
她側過臉望著身旁雲天河平靜的睡顏,身子朝另一個方向挪了挪。

不能、也不想,讓他發現自己此刻彷如死人般的溫度,更不願意……
讓他看到自己最後痛苦掙扎的那一刻。
斂下睫羽。
怎麼說,也希望能在死前替天河看一看他最尊敬的兄長。
然後,告訴玄霄,到了最後,這世上還是有個人掛念著他。

其實她還是同情玄霄的。
儘管知道進瓊華後的一切,都是他與夙玉的安排,她還是不怪他的。
瞭解了玄霄的過往之後,她就想,或許在某些地方他們曾經那麼相似過——

大伯死後,一介女流獨自在江湖闖蕩多年,嘗遍人間冷暖,何時有人在乎過她?
而玄霄,禁地冰封十九年、無人顧他生死,瓊華上上下下都只是為了飛升而利用他。
所以最後,他也才會對天河那樣的交心;
所以最後,自己也才會對天河這樣放不下。


不驚動身旁的天河,菱紗輕巧地坐起身子,一語不發地凝視著他許久。
然後,輕輕落下一吻在他的額上。
「天河,我要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隔天天河醒來的時候,菱紗已經不見蹤影。
所有關於她的一切,她全部都帶走了,一點不留。

只剩下望舒劍在天河的身側,益發寒冷。



——*——*——



她立在懸崖的頂端,掌心涔出陣陣冷汗。

腳下的漩渦在海上劃了一個巨大的圓,洶湧的暗潮沿著漩渦旋轉成一個像似漏斗狀的無底洞,無底洞的中心呈現深邃的黑色。
她站在崖邊望了好一會,抿著唇斟酌著該怎麼下去。

強烈的寒意突然襲向她的心脈。她搖晃著身軀,突然覺得自己大限已到。
跳也是死,不跳也是死。那不如試一試!
牙一咬,她闔上眼縱身而下。


她以為自己會死。
可是當她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周身不再那麼寒冷。

「妳是天河的紅粉知己吧?——為何來此?」

凜冽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她楞了楞,回過頭一看,那人竟被巨大的鎖鏈捆著,周身散發著炙熱的火炎,堪堪將她身上的寒氣抵消。
以致於此刻的她,竟然覺得有些溫暖。

這裏是一個巨大的岩洞,彷佛月光般微弱的光線自洞頂直直投射而下,光芒在地板上照射成光圈,籠罩著玄霄、也同時給洞裏帶來了光明。
巨大而發著螢光的鎖鏈自四面八方斜垂而下,將立於洞中的玄霄四肢緊緊纏繞,似乎只留下了能讓他在光圈中自由移動的空間。
趴伏在地板上的她,正好躺在這個洞裏唯一一個出口處,距離束縛著玄霄的那圈光環還有數步之遙。


「我……替天河來探望你的。」或許聽來像是拙劣的謊言,但她卻是沒有半句虛言。
……至少、說出了自己一半的目的。

「——天河?……他,還念著我這大哥嗎?」或許是逃避著,玄霄並沒有質疑她的話,反而低下頭,嘴角漾開一抹開懷的笑。
「他很擔心你。」
「……是嗎……」低著頭沉默片刻,他突然抬起頭注視著菱紗,「妳過來。」

菱紗跪坐在原處,猶豫著該不該過去。
男子的眼底有抹殺戮般的腥紅,那樣偏執而迷亂的神情,讓她突然覺得渾身顫慄。

「過來!」加重了語調重述一遍,玄霄的臉色驀然一沉。
這次倒是沒有躊躇,她起身朝著那人炙熱的氣息緩緩接近。
要殺便殺罷!反正她也沒打算回去了。

「唔——!」
細緻白皙的頸項被玄霄緊緊掐住,她在他泛紅的眼底看到她慘白如紙的容顏,眸底最深處,有火焰跳動宛若紅蓮。
「妳說謊,天河他不會讓妳涉險的。」
他頓了頓,發覺一股寒意自他捏住的女子頸項傳遞至他的指掌間,女子毫無反抗的眼眸裏透漏著迎接死亡的覺悟。
「妳……想死是嗎?」擰緊眉,他開始將女子身上的寒氣往自己身上引渡。

發覺寒毒逐漸受到一股吸力往玄霄的身上匯聚,再聽聞他識破了自己內心的想法,她仰起頭驚訝地望著他,「你、——」

片刻之後,在她身上肆虐已久的寒毒盡數被玄霄引入體內,許是獲得了一些冰涼的溫度壓制了體內焚燒般的痛苦,數月以來欲要將他神智焚嗜殆盡的炙熱暫緩,思緒也在這一刻逐漸清明。

「你若不是尋死,怎會跳入東海漩渦。」肯定般的語氣,他定定的看著眼前臉上恢復血色的菱紗。
「……我不是尋死,是的確快死了。」抿唇,她在唇瓣間壓出一道比紅還要再深一些的色彩,那是許久不曾在她身上找到過的生氣。
感覺宛如繩索般纏繞在她身上多月的寒意突然消失,突然地、她覺得自己身體似乎不再那般死氣沉沉。
「那現在如何?」
「好多了……」
「——回去天河那裏吧。順便替我告訴他,大哥很想他。」緩緩地闔上眼眸。
天火即將墜落地那日,他狂妄地笑著告訴天河,終有一日會再相見。
只是這捆縛著他的鎮魔鎖,憑他成魔時日尚淺的修為,實在難以掙脫。

相會之日……遙遙無期。

「玄霄……大哥,天河他希望你能放下心中的執念。成魔、很苦的。」
她凝視著他閉著眼,那分明煎熬而淩厲的神情,輕輕地開口。接著她轉過身,朝著此地唯一一個洞口邁步而去。

誰知腳步才一踏出洞口,失去洞裏炙熱氣息的環繞,一陣寒意瞬間竄過她的四肢百骸,意識突然被流入胸口的冰冷血液奪去,她腳下一踉蹌,神智便跌入了黑暗的深淵。

玄霄在視線觸及紅衣女子倒下的刹那,一條墨色火龍自他白色的衣袖底下飛竄而出,適時地攬住了女子柔弱無骨的身軀,同時將她輕柔地托回他的身旁。
他神色複雜地望著昏厥在腳邊的女子,皺起了眉。

雖然同為望舒宿主,可她跟夙玉不同。
夙玉當年與他雙修,為了能抑制雙劍對彼此的影響,他們兩人對於瓊華的心法可說是駕輕就熟。
但這名女子卻是在渾然不知的情況下受望舒影響多時,以至後來傳授予她的心法,難以抵禦這般猛烈的寒毒。

看來,這名女子只要一離開自己太遠,便會立即死去。



——*——*——



她百無聊賴地坐在靠近洞口的地方,望著通道外頭傾瀉而下的水瀑,猜想著外頭的景色,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從那天醒過來之後,她就知道自己絕對沒辦法離開這裏了。

而那之後,又過了多久?
這裏天色不曾變換,她只能從自己肚子餓跟睡覺的時間來判斷是否又過了一日。
洞口旁的岩石上一道一道用利刃刻下的痕跡,提醒著她來到這裏已經將近一年了。
玄霄每日將她身上的寒毒盡數吸入體內,她的身體不再像以前那樣容易發冷且痛苦不堪,而他的神智也不再如過去被烈火焚燒時那般煎熬瘋狂。

這種互惠共生的微妙相處方式,竟讓她多活了超乎自己預料的時日。
雖然……他總對自己滔滔不絕的聒噪感到不耐煩,不過這樣相處的模式,倒也相安無事。

正思考著,一隻魚以詭異的弧度斜斜的被水流甩入洞裏。
她咬著下唇拾起那條魚,用一種極其不滿的表情踱步到玄霄的身旁。

「我還要吃海鮮到什麼時候啊?嗚嗚,突然想念起野人烤的山豬肉了——」她哀怨的說著。
長久以來這洞裏沉寂的氣氛,讓她連心裏的話都不會藏在心底了,自己一個人悶著想著實在是會把人給逼瘋,所以她乾脆什麼話都講出來,不管是讓玄霄瞪她一眼也好,罵她幾句也罷,有個可以說話的對象,她就覺得開心得不得了。

斜睨閉著眼打坐的玄霄一眼。
真不知道冰封的那十九年,他是怎麼過來的。

「……」沉默一會,玄霄緩緩睜開眼,「妳,想念天河了?」
他看著她,訝異的發覺自己方才聽到女子提到天河的時候,內心竟然有些失落地揪了一下。
突然地,不希望她在自己身旁,想念其他男人。
就算是親如兄弟……也不行。

菱紗直接了當地點點頭,絲毫看不出有思考的跡象,「我一直都很想他啊。」
然後她看到玄霄臉色一沉,不怎麼溫柔地取走她手中的魚,一轉眼就在他手中燒成焦炭。

她蹲下身湊近玄霄朝著他嫣然一笑,「怎麼生氣啦?哎呀,魚都焦了要怎麼吃?我好餓的——」
肆無忌憚的裝無辜,菱紗知道這個容易因為她喋喋不休裝可憐而感到煩躁的玄霄大哥,一向拿她沒輒。

果不其然,玄霄板起臉瞪視著她,衣袖裏頭的墨龍往洞口的水瀑裏一探,立時一隻香噴噴的烤魚便躺在他的手中。
她樂不可支的接了過去,玄霄則立即起身理了理衣袖走到他的活動範圍內,能夠離她最遠的另一方。

腳步踏在石板上沉聲而用力,彷佛那雙腳的主人此時怒不可遏。

一邊料理著晚餐(這是她今天第三次感到饑餓),她的餘光一邊偷看著那背對著自己生著悶氣的背影。
幹嘛呢幹嘛呢?
自己只是突然想念天河,想念天河烤的香噴噴的山豬肉,是哪一點惹他生氣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離開這裏就會死。」嘴邊嘟噥著,她取出小刀仔細的一片片削去魚鱗,一邊開口,「是啊,我想念天河,也好想念除了海鮮以外的味道。當然,我也擔心他是不是因為找不到我緊張的要命,會不會因為我不在就不吃青菜了,晚上睡覺的時候——」

「不要說了!」玄霄低吼一聲,雙手的拳頭握得死緊。
這女人非得要自己聽她對天河的思念?
莫非與己相伴的這一年歲月裏,他竟沒有在她心中佔有一席之地?
難道他對她而言,只是能夠維持生命的利用工具而已?


還沒出口的話只好吞入嘴裏,她眨眨眼側過頭望了那抹白色身影幾秒,忽然在嘴角蕩開一抹笑。
接著她將視線調回自己手中的魚,低下頭開始專心地挑著魚刺,然後一邊開口,「嘻嘻,想不到你竟然會吃天河的醋。做大哥的不是要氣度開闊嗎?」

「……」玄霄不想回答,也不想承認自己吃了醋。
甚至,他根本不想承認自己竟然在一年的相處裏,不知不覺地在乎起這個彷佛有說不完的話的女子。
他知道她不能離開自己身旁,但那也只是留下了她的軀殼。
但他……卻不滿足於只能留下她的軀殼,他想要留住、她的心。


很訝異對方竟然沒有否認她的話,菱紗怔了怔。
玄霄……喜歡上自己了?
意識到這件事情,她臉上突然尷尬的紅了起來。
垂下睫羽,她把玩著手裏的魚思考片刻後,仰起頭輕輕地微笑。

「我啊,真的真的很喜歡天河。不過……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或許我跟他的緣份,在我來找你之前就已經盡了。也或許……我的生命在我跳入東海漩渦的那一天,就該結束了。」
她頓了頓,很小心翼翼的繼續說著,「如果不是因為在你身旁,我真的沒想到自己能活這麼久。如果不是你這一年來的照顧,好吧、雖然你總是擺出很厭煩的表情——但我知道,你其實對我很無微不至的。」

她隱約感覺到離自己遠方的那抹白影動了動,嘴角緩緩地從微笑的弧度加深了一點,「所以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那個每次都想要把絮語不休的我用視線殺死的人,逐漸在我心底佔據了一塊角落。於是我越來越多話,像是不把他吵死就不甘願似的……我想讓他多說點話,過得更開心一點——」

「不要說了。」

耳畔傳來玄霄隱忍著什麼哽咽的聲音,菱紗開懷地笑了開來。
她被他自身後緊緊地擁在懷裏,那力道緊得彷佛要將她揉入他的靈魂之中。
「我會一直陪著你,一直到我再也不能陪你為止。」

雖然疼痛不已,但她忍著沒有出聲,嘴角掛著深深的笑容,感受著身後那人因為他的話而感動得渾身發顫,因為害怕失去她而雙手越收越緊。

魔物。
那是其他種族對他們的稱呼。
是誰這樣說的呢?
魔物們殺人不眨眼、冷血無情……

然後她輕輕地笑了。
其實那只是表像的,因為骨子裏,他們比誰都來的愛深、恨極。
或許在玄霄意識到自己成魔之前,已然成魔許久了罷?


「今生今世……」玄霄將頭埋在她的頸項之間,用力地抱緊了懷中這願意用自己餘下的性命陪伴自己的女子;絕不會像其他人一般利用自己、棄自己而去的女子。
他一字一句,無比堅定而認真的,開口,「玄霄會護著妳記著妳。」

「只有今生今世啊?」她不甚滿意的掙脫他的懷抱,瞋他一眼,「韓家那麼短命,一般不是都該許諾下輩子的嗎?」
「魔沒有輪回。」玄霄望著她,眼底有抹淡然的笑。
他說,「我們只有今生。」

所以他的愛、恨,比誰都來得深……
所以對於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事物,他也來得份外冷情,一如當初菱紗落入這個洞裏的時候,他只記得她是天河身旁的紅粉知己。
因為那些他不曾在乎的人,從來無法在他分明的情感中,有任何一絲的立足之地。

「所以我不許諾來世,只因我擁有的、只有現下。當我死去後,一切都將灰飛煙滅,不復存在。」就算他到最後決定捨下執念,誠心悔過而恢復人的身分,但曾經成魔過的他,也失去再入六道的資格了。
在蒼天背棄而甘願成魔的那一刻,他就註定沒有來世。

菱紗凝視著他,突然覺得化身為魔的宿命竟是如斯殘忍。
只是……
若自己自私地要求他一生都記著自己,是不是也會變成一種執念?
執著是苦。
而那樣極端而接近毀滅的執念,則是最痛的苦。
所以、成魔。

她不希望他那麼苦、那麼痛,也不希望自己走後,他又要獨自面對這沒有盡頭的孤寂。
於是她伸出雙手捧著玄霄微笑的臉,搖搖頭,「你只要記著我到我生命的盡頭就夠了。我不在的時候,就忘記我、放下你所有的執念與不甘吧!懷著執念,好痛的。」

玄霄聞言只是悠悠地朗聲大笑,他挪開菱紗撫在自己雙頰的手,然後施力將她的手腕一扯,縮短了她與他之間的距離。

在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的時候,玄霄探手捧住她的後腦勺,往他的方向輕輕一推,深情而綿密的吻便落在她的唇上。

在深長的吻之後,他溫柔地凝視著她無措而羞赧的神情,以一種不容抗拒而無比堅定的聲音對著菱紗許下諾言。

「玄霄,會記著韓菱紗,一生一世。」





《後記》
我啊花了一個下午終於完成了這篇賀文~~~(放鞭炮慶祝)
雖然不是說很甜這樣,雖然霄紗不是說很多很明顯這樣...XD
不過最後放了一顆糖了,應該還可以吧?

其實一直很擔心著這樣的轉折會不會太硬,不過思考著思考著,某朵也實在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了。
於是,他們兩人就這樣在朝夕相處由憐生愛的狀況下~~~

在一起啦-----!!!(大家別衝動,我先切腹謝罪~)

在這裏說明一下,霄叔因為成魔了所以不需要吃飯也不老不死,所以只有紗紗會肚子餓還有想睡覺。
而霄叔則是依靠著吸走紗紗身上的寒氣,而能維持神智的清明。

另外霄叔可以自由移動的範圍是在那圈光環內,不過也只能讓他走來走去兼站立坐下。

最後,祝福all紗的各位七夕快樂!!!
這篇文章的產生是因為all紗吧的吧主邀文,
原本想寫雲紗或紫紗的,可是我實在沒辦法同時進行兩篇相同CP的文章,
所以找著找著,就突然的決定寫霄紗了!XDD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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