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人告訴過他，戰爭很簡單。
舉起槍，扣下板機——沒有什麼好猶豫。
不過就是死了一個人。那人對他說。
你別忘了，你還要殺成千上萬的人，因為你是軍人。
軍人，必須為了國家而戰。
阿斯蘭站在戰後的廢墟裡，想起了來這裡之前曾有人這麼對他說過。
「你們去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生還者。」他揚手示意下屬到別處去，自己則走向那跪坐在一旁的少年。
『……別哭了，沒事了。』他熟練地用俄語向背著自己的少年說。
『……』少年顫抖著身體，抱緊懷中的少女，『你們美軍都是這樣殺了人以後，跟他們說沒事的嗎？』
阿斯蘭沒有回答，因為少年並沒有說錯，但是他也無法說對不起，因為在戰場上，軍人沒有說對不起的權利。
他蹲下身，拍拍少年的肩，輕聲說，『請把她交給我，我們會安葬她。』
聞言，少年赫然轉過頭怒視著阿斯蘭，眼中的憎恨是如此明顯。
『殺人者……竟然會說出要安葬別人的話？』
『請接受我們的誠意。』
『少開玩笑了！你知不知道她就這樣在我眼前硬生生地被流彈擊中？你知不知道她前一秒還是那麼開心地跟我說一切都會過去的？』少年抱著一身粉色的少女吼著，眼淚無法克制地流下。
阿斯蘭猶豫幾秒，走過去無視少年的錯愕將他攬入懷中。
『放開！殺人者！放開放開——…』音調由一開始的激動轉弱，逐漸變成低微的泣聲，『她是這麼地年輕你們懂不懂…？她是這麼地年輕……』
阿斯蘭沉默著，等待懷中的少年平靜下來。
少年在他的懷裡哭泣，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無力挽回。
不管是少年，還是他雙手緊抱著那逐漸失去溫度的，粉色少女的身軀。
無力挽回。
——這是為了國家。
為了國家？阿斯蘭自嘲地苦笑。侵犯他人國土，殺害無辜的平民百姓，造成不知多少這樣的少年和少女…
是為了，怎樣的國家？
——＊——＊——
煌盯著桌上的早餐，再看看眼前喝著咖啡的阿斯蘭，沉默。
『怎麼，你不喜歡吃？』注意到煌投來的視線，阿斯蘭從傷亡報告書中抬起頭。
『……你打算什麼時候處決我。』毫無疑問的肯定句，彷彿知道阿斯蘭一定會這樣做。
阿斯蘭愣住，放下手邊的報告微笑，『你是平民，我想沒有必要。』
『那請你放我走。』
『這裡方圓幾十里都被美軍佔據了，你還想去哪裡？』
『……你們，打算吞併俄國嗎？』煌別開臉。
阿斯蘭看著煌，搖頭，『我們只是——』
「少校！俄軍的軍隊打算突破封鎖線，目前估計有八個小隊正在前線攻擊。」一名軍官衝進大廳對阿斯蘭迅速地報告，雖然喘息著但沒忘了恭敬地舉手禮。
阿斯蘭立刻站起身往外走出去，還不忘指派命令，「馬上用迫擊砲阻止他們前進，另外再點一個小隊跟我去前線視察。」
關上門以前，阿斯蘭看見了煌眼中閃爍著，令他感到不安的神情。
——＊——＊——
那天他一直到深夜才回家，開門的時候，燈是關著的。
「……睡著了吧。」阿斯蘭疲憊地往內廳走去，小心翼翼地打開浴室門，身後就傳來清冷的聲音。
『你是不是受傷了？』他回過頭，驚訝的發現煌坐在內廳的沙發上。
『稍微不小心而已。你睡不著？』微笑。
煌站起身把阿斯蘭拉到沙發坐下，捲起他劃破的衣袖檢視傷處。
『子彈擦過手臂而已，你很幸運。』然後他熟練地撕下阿斯蘭的袖子，替他消毒上藥，最後纏上繃帶。
阿斯蘭一聲不吭，從到尾都靜靜的看著煌。
『這樣就沒問題了。』煌結好繃帶，抬起眼對上阿斯蘭若有所思的表情，隨即將臉別開。
『……你是平民……我可以這樣相信著嗎？』阿斯蘭看著煌，輕輕微笑。
『我本來……就是平民。』煌站起身，拿著醫藥箱往阿斯蘭安排給他的客房走去。
在他關上門之前，阿斯蘭補上一句，『明天去見拉克絲最後一面吧。還有，謝謝你，晚安。』
『——晚安。』
煌關上門，然後，在門後邊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
——＊——＊——
在拉克絲的葬禮上，阿斯蘭身著一身軍服，放一束白色菊花在黑色的棺蓋上。
他垂著眸看向闔眼躺著的少女，粉色的髮絲襯托出她溫柔的氣質。
雖說他從來沒見過她睜眼的樣子，不過阿斯蘭想，應該是相當漂亮吧。
「祝福妳，在天堂會幸福。」說完這句話，阿斯蘭就被一旁的士兵請到別處。
煌看著阿斯蘭走遠，獨自放另一束菊花在拉克絲的身邊。
『拉克絲，妳放心…我會，保護我們家園的。』他笑得十分燦爛。
阿斯蘭睜大眼，隨即壓下驚訝，恭敬地抬起右手敬禮。
「中將！您到前線來請恕下官沒有前去迎接！」
「我來這裡的原因，你應該很清楚。」被稱為中將的男人眼神銳利地看著阿斯蘭，指了指遠處的煌，「那個少年，聽說是你抓到的。」
阿斯蘭點頭，「…是。」
「有問出什麼嗎？」
「中將，他只是個平民而已。」
「是嗎？既然如此，你應該不介意把平民交給我吧？」中將笑著往阿斯蘭的身後看去。
煌被兩個士兵帶走，還頻頻回頭用不解的眼神看著阿斯蘭的方向。
阿斯蘭看著煌，強迫自己牽動嘴角對中將微笑。（儘管雙手不自覺地緊握）
「當然。不過如果沒什麼嫌疑的話，希望您可以將他還給我。」
「前提是他沒有嫌疑。」中將拍拍阿斯蘭的肩，在他耳邊輕聲說，「你應該再清楚不過了…窩藏罪犯的下場。」
——＊——＊——
他在焦急些什麼？
阿斯蘭緊握著手中的酒杯，十指因為用力而泛白。
明明就和煌認識不到十天，不，嚴格說來其實他對這個人一點認識都沒有。
他們的感情並沒有好到可以讓他擔心成這樣，但是——為什麼？
阿斯蘭眼神第七百八十六次瞟向牆角的大鐘，他的心往下更沉一些。
十點。
無法違抗長官的命令，他什麼都不能為他做。
阿斯蘭咬著牙，重重地放下酒杯，披起外衣往大門走去。
最多，就是卸去軍職離開這裡。他想。至少也要保護他。
門把在他摸到之前就自己轉動起來，他怔愣著看著門後的人。
『…煌，你沒事吧？』
煌對著他微笑，然後搖了搖頭，「沒事。」
阿斯蘭往後退了好幾步，難以置信地看著煌，『你…說什麼？』
煌的笑容更燦爛了些，他用流利的英語說出更長的字串。
「我沒事。」關起門，煌往阿斯蘭的方向走近，「我並不怕死。所以當他們盤問我的時候，我差一點就要殺了他們，只要殺了他們我就可以取走機密文件，可是…」
他對著阿斯蘭伸出手，流下一滴淚，「可是我想到你。」
「…煌？」
「一想到你會因為相信我而被殺，我就沒辦法…」煌跪倒地上，雙手捂著臉無奈的流下淚。
阿斯蘭看著煌，走向前再次將煌抱在懷裡，「你留在這裡不安全，我會馬上把你送走。」他說，「不用擔心我——…」
腹部遭到重擊，阿斯蘭吃痛的哼一聲，往旁倒在地上。
「謝謝你，阿斯蘭。」
在阿斯蘭失去意識之前，他彷彿感受到煌的手指撫在自己頰上的溫度。
太過冰冷。
——＊——＊——
當他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身在軍事法庭之上。
「阿斯蘭前少校，我們以藏匿間諜，洩漏軍事機密的罪嫌判處你死刑。」法官的聲音配合著沉重的槌聲，替阿斯蘭的生命劃下句號。
他靜靜的聽著審判，然後看到被稱為中將的男人，對他露出一抹勝利的笑容。
那男人的官階，在他被處決之後應該會更加一等吧？
「這瘋狂的世界…」他低喃，然後替自己在還沒瘋狂之前，就能夠得到結束而感到欣慰。
在槍聲響起之前，他仰起頭看向蔚藍無雲的天空。
『呐、煌，我也要謝謝你。』
然後他闔上眼，彷彿看見煌對著他微笑的容顏。
《後記》
欸欸我寫的好痛苦的一篇文。（淚）
不過也是我的第一篇ＡＫ文唷ˇ
雖然是因為我寫不下尚六而自己突發奇想跟妳要求改成的架空文，不過真正寫起來，果然不如想像中簡單。
就這樣變成不是極短篇的短篇ｏｒｚ
煌的個性一直跑掉我超級傷心的，雖然我有努力把他給抓回來啦…ＱＱ
不過阿斯蘭的個性我自己是頗喜歡的說ˇ
到最後我還是讓他們兩個開心的到天堂見面去了ˇ
然後，希望你喜歡唷ˇˇˇ（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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