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彷彿看見，自由的羽翼。
那是他經年想望，卻得不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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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闌人靜，一抹人影獨自在迂迴黑暗的巷弄中穿梭。
昏暗的光線雖教人認不出人影的面容，但從隱約可見的綢緞布料，以及高大俊逸的身形，從容自信的步伐，不難想見是一位風度翩翩的貴少爺。
黑暗中一抹隱晦的聲音突兀而出，『主人，請儘速回府。』
「我說過了，我睡不著想出來走走，你能不能別煩我？」不耐煩的舉步向前而行，像是想甩掉令他煩躁的話語。
眼角瞄到某戶人家院牆上翻動的黑影，他驀然止步，隱入黑暗之中。
只見黑影拖著另一個人，縱身越到宅邊的一棵桑樹之上，將毫無抵抗的人像隻大蜘蛛似的，懸空吊在枝葉之間，並取出墨筆在那人身上塗塗寫寫。
然後他翻身下地，扯開蒙面的黑布，輕笑兩聲。
平地風起，吹開了掩蔽天地光線的黑雲，同時，月光照亮了他、或者該說是她，微笑的容顏。
「哼哼～你平時就愛調戲婦女，今天我怪俠一枝梅來替天行道了。」
唇角的弧度輕揚，恰停在最美的風情，女孩彎起的愉悅眸子，透著晶亮而自信的光彩，奪目地令人移不開雙眼。
和風搖曳她垂下的兩束長髮，映射月光之下，讓她看起來更加地超塵脫俗。
望著那令他驚艷的人兒，他怔住，連女孩狂笑著揚長而去，都沒有發現。
『主人？』黑暗裡的聲音有些疑惑。
被喚回神志，他滿意地在眉間沾些柔和的溫度，轉過身。「沒事。我們回去吧。」
他相信，今夜必定能有個好夢。
——＊——＊——
隔天，他和一群公子們並肩閑步街上，他看著他們四處對街上的婦女們品頭論足，或者是討論哪戶人家的女孩身材姣好，年輕貌美。他並未加入討論，只是心不在焉地觀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穿梭的人潮，下意識地找尋一抹身影。
肩頭被輕撞了一下，讓他遠遊的意識稍稍回復。
「對不起！你還好吧？」匆忙回過頭的女孩，原本臉上擔心的神情，卻在見到他的瞬間不著痕跡地沉了下來。
「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戚二少？」帶著客氣的笑容，女孩接道，「看您身子也沒斷條腿少塊肉的，想來就算是給馬車輾過也不會有事的。我都道歉了，您這麼寬宏大量的就別計較了吧？」女孩搖搖手上的竹簍，一臉『我非常非常的忙』地，不等其他人接口便說道，「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尋歡了。」輕巧地轉身，消失在街底。
他看著她走遠，還以為自己尚在夢中，恍然地有些不真實。
「………兄…遲兄………乃遲兄？乃遲兄你怎麼了？？？」
赫然回神，只看見一堆手在眼前晃來晃去，哪裡還有女孩的蹤影？
不自主地撥開擋住他視線的手，朝著女孩消失的方向張望，他有些訝異地發現，自己心底有一絲地惋惜。
「方才那姑娘是……？」
「啊？乃遲兄你沒見過？她就是我們這城裡最刁蠻的姑娘，曲醒波。」不知是誰的一句話，打開了一群人的話匣子。
「對啊，她長相雖然算得上漂亮，但是那一張嘴說起話來卻是不饒人得緊啊！」
「是啊是啊！方才乃遲兄你不也親身領教過了？」
「乃遲兄，我勸你還是別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才好……」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也是因為她小小年紀就沒了娘的緣故吧？」
「是啊，辛苦了曲老爹一邊經營茶館還要一邊照顧這丫頭。」
「如果她能再溫柔一點就好了……」
「崔兄，你嘴上雖然這麼說，還不是照樣對人家姑娘有意思？」
「你們胡說什麼？？＞///＜」
這時候，一旁原本默默聆聽地戚乃遲終於發話，「等等，茶館？什麼茶館？」
真是難得，這群朋友總算有派上用場的一天。（←奸商心態！？）
「就是曲老爹開的茶館啊！」一個人抬起手，指著醒波方才消失的街底，「那裡左轉就是了。」
「聽說曲老爹的茶是遠近馳名的甘甜？」
「是啊，你們要不一起去試試？」
「好啊，那就一起走吧……」
戚乃遲被友伴們推著向前走去，嘴角揚起不自知的輕笑。
這群朋友，總是不用他開口就自己先七嘴八舌的導出結論。
但是第一次，他由衷地贊同這個結論。（笑意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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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愛逗醒波，好像不讓她氣得七竅生煙，他晚上就睡得不安穩。
而每每察覺她在聽著他們聊著『某某兄』又如何如何時，臉上變化的細微情緒，他總是能準確的知道她今晚又會在哪戶人家『行俠仗義』。
見識過她的三角貓功夫，害他每次都半夜睡不著覺地晃到『某某府』附近去賞月，說也奇怪，竟然從來沒有失手過，連他也覺得那丫頭的運氣真是老天保佑地奇好無比。
然後這一天，他聽到嘈雜的人聲，不滿的起身，卻赫然看到醒波躍上西院樹頭的身影。
見鬼了！戚乃遲在心底暗叫一聲。
怎麼偏偏到我家就栽了個跟斗呢？他隨意拾起一件單衣披在肩上，到前院去替她撤走所有的家丁。暗暗地在心底鬆了口氣。
——幸好妳跑到西院來，否則我可來不及救妳。
然後他縱身躍上樹頭，來到醒波的後頭。
「喂！」一聲輕喝，才讓她驚覺到後頭有人。
他不悅地挑起眉，「你就是一枝梅？真是差勁到家了！」
看著她虛張聲勢地比劃著手勢，他頗感興趣地繼續接口，「你還真不是普通的差勁！如果我要抓你的話，剛才就不會遣走家丁了，何必等現在？」
果不期然，醒波的雙手猶豫地一收，戚乃遲當下就決定要給她上一課機會教育。
「破綻！」喝一聲，伸出大掌扯起她的衣領，連他都很生氣為什麼這麼輕易的就得手？
「真不可思議…三腳貓功夫毫無戒心…你是怎麼混到怪俠一枝梅這個名號的？」
這下妳以後面對敵人時，總該知道要心存警戒了吧？醒波？
「嗚～～～」醒波驚慌地掙扎，非常不知所措。
他看著她因緊張而閉起的雙眸，喃喃地唸了她的稱號…
「怪俠一枝梅……」雖然很想扯下她的面巾，故作驚訝地發現她的真面目，但是……
想起那天看到她『替天行道』後，臉上洋溢的笑容，他就打從心底無法下手。
自由。
這個女孩擁有一份他一直得不到的，比誰都光彩耀眼的自由。
而他所羨幕的，所傾心的，就是那天夜裡，在朦朧月光輝映下——有一對自由羽翼的女孩。
他不強求，因為他深信總有一天，醒波會自己扯下布巾告訴他，一枝梅的真實身分。
縱使，他並不知道這份自信是從何而來。
放開手，他對著一臉疑惑的一枝梅笑道，「走吧！」抬手指著她身後的牆，「翻過這面牆就是大街口，一枝梅。」
然後他看著醒波遲疑幾秒，又張開她的雙翼，輕鬆的飛躍那道牆——那道他從小到大都無法翻越的……高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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